五行缺叶（有缘相见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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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这怔愣不过一瞬。

  从接收到消息，到这消息被大脑解读，随后默默吸收的功夫，他已经进到了客厅。叶秋侧身把他让到沙发上，直到坐定，叶修才后知后觉的伸手把贴近下巴的拉链一口气拉到了底。

  他随手把外套脱下来折了折放到一旁的沙发上，然而，咽喉仿佛被扼住的感觉并没有得到丝毫的减轻。胸口像被什么东西严丝合缝的堵着，塞住呼吸的通路。他又伸手解下两颗纽扣，把那片困在衬衫下的皮肤彻底解放出来，放缓呼吸调节了两秒，这才发现这举动无法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。

  他并不是因为屋里的温度过高才感觉到憋闷的。

  叶秋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，目光随着叶修的动作落到他敞开的领口上。叶修的皮肤非常白，这种白皙大概是出于一年四季都晒不到太多阳光的缘故，近乎病弱的色泽给人一种只手就可摧毁的错觉。叶修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异常，他坐的离他并不算太近，那些气息进出带动胸腔缓慢地起伏并不能为肉眼所感知，因而叶秋很快就将视线上移，沿着他脖颈的线条一路蔓延至他脸上。

  他隐隐察觉到叶修的脸色不是很好看，这或许和外面的风雪有关。叶秋心里一动，强忍住过去抚摸他的冲动。他回忆起了刚刚那个并不算暖和的拥抱，那具躯体落入怀里时从头到脚都是冷的，然而属于叶修的气息炽热，他曾不只一次被这样的温度烫化。

  短暂的无言让空气都变得凝滞。叶修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。他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太强悍，所以，他现在看上去应该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两样。这很好。他还是他。这并不算什么大事。他不需要为此产生太多奇怪的生理反应。然而，他仍然感觉到有一种复杂的情绪铺天盖地的砸向了他，这种混乱违背了头脑运转的本能，翻动他血肉中每一处连接着疼痛的神经，那种难受顺着七经八络细细密密渗进骨头里，让他浑身上下都冷的厉害。

  叶修清了清嗓子，说道：“是吗？恭喜。”

  叶秋的思绪慢了半拍，大脑空了一秒才捕捉到叶修低缓的声音。

  这是关于他的那番话叶修所给出的回应。

  这反应不在叶秋的预料之内，之所以会如此，是因为他原本就没有任何关于此的预料。叶秋突然找不到语言去解释这种情况，这一发现给他带来的感觉不可名状。他害怕面对这些，或是他本能的回避这些，也有可能这一切于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，仿佛这只是一个必须传达的通知，而他的任务就是将它明确的传递到叶修那里，在此之后，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反应，都与他毫无任何关系。

  理智上，这是绝对正确的做法。感情中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了，他必须剥离这一切，才能以最适当的状态去面对他所做出的选择。事实上，他也确实尝到了一点甜头。因为没有期待，所以当他与叶修的感情尘埃落定的时候，他竟然出奇的没有感觉到太多失落与心痛。这两种情绪都被他抛的远远的，成为不可磨灭的记忆里久违的一部分，哪怕他知道那是他触一下都会疼到发抖的存在，他也已经提前远离了它们。这样的他是完美无缺的，他可以在这个令人感到压抑与逼仄的空间里，就这样与他的哥哥用这如出一辙写进基因里的镇定相对。

  叶秋发现自己思考的能力开始变得迟缓，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不可遏制的走向终结。其实类似的话他曾在叶修面前赌着气说过一次，那时的他慌的六神无主，而那时的叶修波澜不惊。再次走到这一步的时候，他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狼狈了。他静静地看向叶修，唇角一点一点牵出笑意。面前的人与那遥远印象中的身影相互交叠，依然是毫无缺口从容平静的样子。

  叶秋蓦然意识到，原来这才是他隐隐期盼的常态。他接受不了叶修会为此而欣喜，也无法目睹他的黯然神伤。

  而眼下，他就坐在那里，与他们以往任何一次交谈别无二致，无论他是什么心情，好或者不好，他依然会留存着过分体面的豁达与超脱，给他们两个人。

  这就是叶修。当然是。

  叶秋顿时一阵安定，叶修总能带给他一种无可撼动的力量，哪怕是这种时候。

  他缓慢地呼吸，把那颗悬空纠结的心慢慢落了下来，异乎寻常的平静。这是一种“寂”的状态，有如无波的湖，叶秋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波动，也同样感觉不到叶修的。这种什么都感觉不到的、仿佛一切都安然无恙的氛围很有效的抚平了他，催眠般的包裹着他，让叶秋切实有了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与解脱。

  “是什么时候发现的？”

  许久，叶修的声音传来，那样的深沉而又柔软，像一片抖落的尘埃，带着无能为力的释然。

  叶秋看到有缓缓转动的齿轮，严丝合缝的拼接，停滞的空间重新开始运行，在他眼前一点一点铺开图景。

  他再次感叹，不愧是叶修。

  哪怕不作为爱人，亲兄弟间的那份默契到底还是存在的。

  他正了正身体，强行调整心神，把一切拨回熟悉的模式，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叶修，早有准备的说道，“其实也就是分开的这几天，更早的时候我都是一腔心思全都拿来爱你。”

  视线的尽头，叶修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。

  叶秋突然不敢面对那双眼眸里可能藏着的情绪，于是条件反射的低头躲过两人的目光交接，余光瞥见茶几上放着几个洗好的苹果，干脆伸手拿了一个，用一旁的水果刀自顾自的削起了皮。

  叶修垂眼看他的动作，一手摸进口袋里。

  叶秋没有给他留下回应的时间，叶修也没等，只是继续看着他一边有技巧的转动着手里的苹果，一边吐露心声。

  “最开始的时候，这段感情是我最深最深的恐惧所在。我曾有一段全然黑暗的人生，不巧的是，就在这期间，我发现了我对你的那些不能见人的心思。”

  叶秋轻描淡写的笑了笑，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，“那个时候我一个人在国外，一边自杀一边自救，我为了控制我的病症做过很多努力，只不过是想正常一点去见你。我有过挣扎和犹豫，也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绝望，宛如分裂，一边拼命割舍，一边又企图牢牢抓紧，哪怕这样的紧握会将我刺伤。确实，我能直言它的痛苦，但现在回想起来，这竟然就是这段感情带给我的痛苦的全部了，而我的痛苦实质上并不是因为这段感情本身，而是别的原因。”

  叶秋语速适中，带着伪饰过后恰到好处的平和，让它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倾诉。

  “真正开始正视这段感情是我回国后的三个月。那个时候我忙着接手叶氏，每天连轴转。我一边在自己逐渐上手的工作中收获一部分成就感，一边在闲暇时间疯狂的思念你。那时我只知道你回国了，但依然音信全无。父母已经过了需要掌控你全部人生的阶段，他们欣慰于你的成就，暂时也不打算插手你的事。我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到处打探你的消息，直到我受邀帮以前的一个导师做项目，意外得知你竟然在T大任教，这才有了重逢。”

  “你不知道，那时候我有多高兴。”

  叶秋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，直白而纯粹的快乐，因而格外动人，“我从来没有想过，这个意外的重逢会这么美，我的人生开始峰回路转，一切都在盛开。”

  “当天晚上我就做了长这么大以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，邀请你同居。同时，我想明白了我的爱情。”

  “我始终认为爱情是一辈子的事情，或者说是，事业。我知道这两个词完全不能划等号，但在我的世界里，它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。我确实像追求事业那样追求它，像浇灌花朵那样孕育它。这份爱情足够盛大，值得我用一生去期盼与等待。当然，这份爱情不是任何人之间都能产生的那种，仅仅是我与你之间的。这么说你应该能听懂。它比世间一切美好都更耀眼，所以，即使理智上知道它不应该产生，也不能以这种形式存在，我依然想呵护它，到它有力量能反过来为我抵挡一切，而不是一味的扼杀它。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，这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，它似乎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，只有我能左右它。因此，我曾坚定地认为，我不会放手的。”

  “但是很快，我知道我瞒不住。你我之间互相太了解了，我也压根儿没办法在你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一个人折腾的死去活来。所以我其实在这件事上根本没怎么挣扎，你早晚会发现的，我甚至能想到你发现后的反应，你的态度转变，你会怎么对我。”

  叶秋说到此处，手里的小刀顿了一顿，又立马沿着既定的方向轻轻划出去。

  “那段时间，我每天都翻来覆去的想，我该怎么办。怎么在巨大的阻力面前竖起盾牌，怎么在自己哥哥完全反对的情况下，孤注一掷的对他施加一种他从来都不需要的东西。我构想过无数种未来，做过千万种假设，甚至有部分存在付诸实践的可能。坦白来讲，这份感情并不算毫无出路，也不是只能死无全尸惨淡收场，如果仅仅是作为一个问题去解决它，有太多的方法可以保全。我的确曾有过很多选择的机会，但是，人是不能够用绝对的理智去面对感情的，这原本就是完全相悖的两件事，而爱情的确也不能等同于‘问题’，很多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适用。”

  叶秋眨了眨眼，依旧耐心细致的削着苹果，仿佛眼下只有这么一件事在等着他完成。他没有将果皮削断，而是任它一路螺旋般垂下来，逐渐在眼前蜿蜒成一条长线。他将刀在指间灵活的转了两转，又立马意识到这样做很危险，于是安分下来，压着刀尖一点一点刺进果肉里，娴熟的一划，刚好能将果核取下，又不至于弄脏手指。

  叶修温和的看着他，说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  叶秋立马抬起头，愕然而无声地对视，继而扬起微笑。叶修远比他以为的要更懂他，在这件事情上面，他们都一样敏感。

  “所以，后来，你果然发现了，也拒绝的毫不犹豫。但你实在是……温柔。”叶秋将刀尖立起，想了想，慢慢在果身上刻出一朵花，“我开始意识到，从我察觉到这份感情存在时起，我就已经无法回头了。”

  世间情爱迷人绚烂，大多不容自主，这种滋味或许在人类咬下第一口苹果的时候就深有体会。

  “于是我心甘情愿覆水难收。”

  叶秋笑的洒脱，将削好的苹果递过去，发现叶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叼了根烟在嘴里，正用打火机点燃。淡蓝色的烟雾袅袅而起，晕开起伏的浪。叶秋就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的果盘里，又重新拿起一个接着削。

  那颗新鲜的水果在他手中一点一点脱去红润的外皮，不再那么诱人耽溺，哄人色授魂与，却显露出如此洁净纯白的内芯。叶秋盯着看了两秒，似乎能感受到果实的甜腻。

  “我知道这份感情意味着什么，也足够清醒。不伦、禁忌，这是它身上永远无法脱去的标签。可是除此之外呢？这份爱情与其他的爱情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，哪怕注定不能在一起，也不会影响它的产生。我顶多算个异类。我不愿丑化它，自然也不允许有人玷污它，我要保护它，所以只能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角落滋养它，我和它都是那么渴望那束光。”

  “所以某种意义上，被你发现反而是一种恩赐。你一度让我非常惊喜，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加入任何阵营，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在当下最妥善的做法。在‘被我爱着’这上面，你从来都没有自由过，但你也从没有向我抱怨任何。有些时候，施与和接受同样艰辛，上天从来最公平，一切不公只在人为。我曾经对你说过，我爱你是我最不后悔的一件事，现在也是如此。我觉得值。我的一切欢喜都曾因你而起，是光阴铭刻的最好的印记，而现在，它依然在延续。我还能在目力所及的地方看到你，哪怕你从不曾属于我，而我也终将不再属于你。但我不会再徒劳的去抱怨命运，我会常常想起，那些青涩的荒唐与年少轻狂，那些细数不尽的过往。真好，我曾经这样爱过你。”

  叶秋蓦然发现，自己的眼眶将要生出些许潮意，但依然固执的微笑。这样的场合不需要太伤感，他向来用开放的人生态度去面对别离。

  他再次看向叶修，将翻滚的心绪悄悄收匿。

  感谢无数个生命折角，每一帧回忆定格，几千几万个瞬间，你让我相信，这世间真的存在奇迹。

  感谢你让我看到了别样的风景。

  叶秋觉得他应该言尽于此，但这还不够。语言的力度是如此的苍白，怎么足够用以描摹深情。

  他将视线放空了两秒，又重新聚集，动了动唇，终于还是铁了心的继续说下去。

  “至于现在，也许也包括未来，我会等它自然而然的消逝，不会再进行任何人为的干预。我见证过它的存在，也会亲自陪着它走向终结。我想，我不会一直那么爱你。我之前的一切想法都太理想了，那根本是毫无依据的自信，爱情没有一辈子那么长久，即使有，也不会是我的。”

  叶秋眼睫微颤，几不可查的抖动。他看到叶修单手将烟头掐灭，一点微弱的火星毫无预兆的湮没在他的两指间，不由猝然心惊。

  皮肤上传来灼痛，完全微不足道的触感，叶修甚至毫无察觉。

  叶秋感觉那股浓郁的烟味几乎要侵入他的心肺，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变得艰难无比。

  “其实……长久以来，我对于‘我爱你’这件事情都产生了错误的定位。我只是爱你，不需要你一定回应，无论你是什么反应，是不是同样爱我，我都会一直这样爱着你。这是我的信念所在。但我后来发现，我没办法填补欲望的沟壑，那些本能的掠夺……这份爱本质上更自私，于是我渐渐在想，我究竟是更爱你，还是更爱那个爱着你的我自己。我无法忍受只有自己一味的付出而毫无所求，尽管这种付出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感动。”

  叶秋苦笑，“但自我感动就一定不好吗。事实上，人们正需要这个。正是因为满足人类本能的需求，所以这种自我感动才会频频产生。如果自我感动的受益对象就是我自己，那我为什么不能感动我自己，我不必在乎其他人怎么想，因为人类的感情从不相通，我在我的行为过程中得到了满足，于我而言就已经足够。因为受益对象就是我自己，所以保留，这是很简单的逻辑。去扼制它，反而是在挑战人类的本能。诚然，本能并不一定全是‘正确的’，有些本能的确应该加以约束，但自我感动的本能实在无伤大雅。在这种出于自我感动式的行为没有危害到其他人的利益时，有谁会在乎你是不是在自我感动，直接相关者就只有你自己而已。”

  “但我前面也说过了，接受者同样艰辛，有些东西不是你愿意给，别人就必须得要，并不是你给的痛苦且艰难，近乎倾尽所有，别人就必须把它接过来揣在自己身上，哪怕这其实是一种负担。否则，这就是在自我感动的基础上实行道德绑架，这和自我感动本身是两种情况，不能互相混淆。所以，要判断这份自我感动要不要保留，不是依据人们观念中的‘自我感动是不好的’所以割除，而是判断‘自我感动’中如果存在不好的那部分，是不是对你付出行为的那个对象真正造成了利益损失。换到我对你的感情而言，我认为它曾一度对你造成非常严重的困扰，所以我会判断这份自我感动式的付出于你而言其实是不好的，但是于我而言，自我感动者在沉浸在自我感动当中时，只有无尽的快乐。”

  “但是长此以往，这种自我感动没办法再满足我自己了，我为此付出的已经超出了我能负荷的全部，多出的那些必须由他人来填补。而我因为自觉情感上一直被亏欠，会理所应当的成为疯狂索取的一方，如果得不到，这种反噬就会成倍增长。这是出现问题的关键。于是，之前的那个错误定位又被修正了，但它修正过后会让我们两个同时变得更痛苦。所以，既然它已经同时伤害了我们两个人的利益，为什么不能把它舍弃。这是在这一方面，我选择放开你的理由，在放开你的同时，我其实也是在放过我自己。”

  “另一方面，基于上述结论，我还能进一步得出如下结论。我之所以会爱着你，本质上不过是为了满足出于自我的对于‘我爱你’的这份需求，我也实在不必把自己包装的太伟大，道貌岸然的打着深情的名号对你狂轰滥炸，因为‘我爱你’实际受益对象还是我自己，在我不再受益的时候，这份爱就变成了痛苦，所以理所应当的，我有理由将它舍弃。这种舍弃很难吗？我在意识到我可以选择舍弃的时候，我曾怀疑过，我是否真的有我以为的那么爱你。这份爱不过只是单方面滋养我自己的一种养料，经年累月的成为习惯，而我或许一直在做的只是为了维持它而去维持它，因为曾经甜蜜过所以无论如何都不想割舍。实际上我并不是真的离不开你，我只是不想离开这种爱你的习惯，我的离开也并不会让我比现在更痛苦，它只是失去习惯的一种怅然若失，可能会比这要严重，可能会有很长的一段适应期，但时间终将会治愈一切。”

  “这么想的确没问题，”叶修忽然笑了笑，嗓音低哑，让叶秋的心脏绷不住抽搐的疼痛。“但你也知道你的这份论述是非常理想化的，我记得你在前不久刚刚说过，人是不能够用绝对的理智去面对感情的，这原本就是完全相悖的两件事。”

  “是的，但请先不要打断我。”叶秋冷静的几乎残忍。他简直要在心底呐喊，我知道我有多爱你，我真的知道我有多爱你，所以，请你不要否认我。我受不了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，仿佛期待，仿佛挽留，那会让我彻底找不到任何借口。其实你现在只要说一句话，我就能立刻丢盔卸甲，把我拼命用以掩饰的理由一一抹杀，但是，我不能。

  叶秋静静地看着叶修，苍凉而悲恸。这样的情绪实在经不得深究，叶修发现在靠近胸腔的地方，某个跳动的部位又开始蛮横的郁结，五脏肺腑血肉模糊般的搅动，一阵无能为力的呼吸发紧。

  “我爱你。我曾经相信这份爱情无坚不摧，但同时也无法否认它的脆弱，需要精力去维持，需要人为的经营，会被轻易动摇轻易打破。若不是走到穷途末路，但凡还有任何一线生机，叶修，我真的相信我们会拥有无限未来。”

  “但是，我累了。”

  叶秋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缓慢，似乎有一把刀子正插在致命的伤口上，每说一个字就会入肉再深几分，“你感受不到我这段时间有多疲惫，又有多绝望。那简直是吞噬一切的疲惫与绝望，不至于瞬间毁天灭地，但它会一直一点一点的消磨你我，直至最终，毫无悬念的杀死爱情。”

  “而我曾经设想过你会如同我爱你一样爱我，我们会有短暂的幸福，但这样的爱情经不起岁月的敲打，会在斑驳陆离的光阴里失去本来的颜色，到时候，还有什么足以支撑我们不顾一切的想要在一起。说到底，叶修，我们是无法就这样过一辈子的。”

   叶秋深吸一口气，又将它缓慢地吐出，呼吸颤抖，有一种自毁命门连皮带血剥开的快意。他想，就这样结束吧。这不是什么天大的遗憾，某种意义上来讲，无疾而终也算是一种上天的施舍。至少，他们的爱情曾如此热烈的绽放过，至少他曾经拥有。

  叶秋突然起身坐到叶修身旁，这件一直以来悬而未决的事情烟消云散，他终于能走近他，以亲兄弟的身份毫无杂念的陪他过完这长长的一生。叶秋不由爽朗一笑，“有些时候，我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神经病。其实没必要这么掰开了揉碎了去谈爱情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……不，或者女人，在这上面没有性别的差异。对于一个人来说，爱情并不是生命中全部，人活着有太多意义，没必要非要耗死在这一件事上，非要一条路上走到黑不可。能像现在这样，我就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了。”

  叶秋往后一仰，将手臂越过叶修，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，有些得意洋洋的道，“你其实不知道吧，我在你之前谈过恋爱，和不同的人。”

  叶修诧异的看向他。

  叶秋啧了一声，“你这个眼神好像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。”

  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
  “放心，你弟弟没那么混蛋。”叶秋说着，又补充道：“我会这样也不是因为你。我在很久之前就有过觉悟，所以，现在开始也不算难。无论是放下你，还是放下爱你的习惯，我会不断尝试没有你的可能性，直到我可以毫无负担的出现在你面前。”

  “我希望你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。”叶修说，“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，那么，祝你今后还能遇到能让你为之心动的那个人……与她美满幸福。”

  叶秋眸光一黯，这句话像一条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，让他一时竟不能言语。过了很久，他像是想起什么，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个小巧银白的矩形挂锁，珍而重之的把它交到叶修手上。

  “这个还给你。”

  叶修低头看去，掌心里一把小锁正安静的躺在正中，灯光下反射出一线银质的流光。

  叶秋突然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。既然已经决定扔掉了，为什么还要费尽千辛万苦把它捡回来。他想起整个下午，他用仅余的一丝念想吩咐司机把车开回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，耐心的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中毫无目的的找了三个多小时，最终不过是完璧归赵。

  “对了，你要和我说的事是什么？”叶秋没有忘记刚进门的时候，叶修似乎有话要讲。

  “没什么。”叶修道。

  他将那把锁随身收好，站起身，看见叶秋如以往无数次那样撒娇似的冲他张开双臂，于是轻轻微笑。

  叶秋堪称横冲直撞的用尽全部力气扑向了他。他在叶修耳边有如承诺般低声说道，“从今往后，我与你就只是一对正常兄弟。我依然爱你，但那只会是纯粹的亲情。我会一直这样爱着你。”

  当耳畔流连的最后一丝气息散去，窗外大雪飞扬，窗内，叶秋的眸光干净清朗。

  这一秒，他与他拥抱，如此结实的胸膛，传递着彼此的温度。

  下一秒，他转身离去，再无犹豫。